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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初宰相张九龄在朝时,曾说安禄山有反叛之相,若不除掉,日后必成心腹大患,玄宗却不这么认为。玄宗还曾在勤政楼前陈设百戏,召安禄山观看。他坐在大榻上,让安禄山坐在榻旁,一同朝外而坐,皇太子反而坐在下面。过了一会儿,玄宗起身更衣,太子随至更衣处密奏:“纵观古今,从未有君臣并排南面而坐观戏的,父皇宠待安禄山,是不是太过了?在众人注视之地,恐怕有失体统。”玄宗微笑道:“传闻安禄山有异相,我才这样待他。”

安禄山在宫中侍宴时,曾喝醉后小睡,宫人们偷偷看他,只见他身体化作龙形,头却像猪,十分奇异,便密奏给玄宗。玄宗毫无猜忌,认为这不过是猪龙,不是能兴云致雨的东西,不足为惧,还命人用金鸡帐给他盖上。谁能想到他今日竟成国家大患,后人因此作诗提及此事。

且说当日安禄山反叛,领兵南下,步骑精锐,烟尘弥漫千里。当时天下太平已久,百姓几代没见过战争,突然听闻范阳起兵,远近都惊骇不已。河北一路本就是他统属之地,所过州县望风瓦解,地方官员有的开门迎接,有的弃城而逃,有的被擒杀,没有一处能抵抗。

安禄山因太原留守杨光翙与杨国忠同族,想先杀他,便一面调兵,一面派部将何千年、高邈率二十余骑,托言献射生手,乘驿马到太原。杨光翙不知安禄山已反,以为是范阳使臣路过,出城迎接时被劫掳,解送到安禄山军前杀害。

玄宗起初听人说安禄山反叛,还以为是讹传,直到听闻杨光翙被杀,太原奏报传来,才知安禄山真反了,大惊大怒,杨妃也惊得目瞪口呆。玄宗召集朝臣商议,众论不一,有的说该剿,有的说该抚,只有杨国忠扬扬得意:“这奴才早有反心,臣早已看穿,屡次进言,陛下今日才知臣言不虚。”玄宗问:“番奴负恩背叛,罪不容诛,如今他恃士卒精锐进攻,该如何抵御?”杨国忠回奏:“陛下勿忧,反的只有安禄山一人,其余将士都不想反,只是被他逼迫。朝廷只需派一旅之师声罪致讨,不出十日,定能将他首级献于京师,不足多虑。”玄宗信了他的话,坦然不以为意。

安庆宗自发送书信后,指望父亲入京,不想他却反叛了,一时惊惶失措,只得袒露上身、反绑双手到朝廷待罪。玄宗怜他是宗室女婿,想赦免他,杨国忠奏道:“安禄山久蓄异心,陛下不早诛,才有今日叛乱。庆宗是叛人之子,法不可赦,怎能留此逆子为后患?”玄宗犹豫,杨国忠又说:“安禄山在京时蒙圣旨与臣结亲,平日无冤无仇却对臣切齿痛恨。杨光翙与臣同姓,安禄山都怨及他并诱杀。庆宗是安禄山亲儿子,陛下若赦免,如何服天下人心?”玄宗准奏,传旨处死安庆宗,杨国忠又奏请赐其妻子荣义郡主自尽。

玄宗处死安庆宗后,下诏公布安禄山罪状,派将军陈千里去河东招募民兵团练抵抗。此时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入朝奏事,玄宗问他讨贼方略。封常清是封德彝后裔,志大言大,看轻此事,轻率奏道:“因太平久,世人不知兵,武备单弱,所以人多畏贼。但事有顺逆,势有奇变,不必过虑。臣请策马赴东京,开府库、发仓廪、召骁勇,渡黄河击逆贼,不日取其首级献于陛下。”玄宗大喜,命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,即日驰赴东京募兵讨贼,听其便宜行事。

自古道“养兵千日,用在一朝”,兵本是平时备着的,为何变起仓促才去募兵?原来唐初府兵制很精妙,分天下为十道,置军府六百三十四,关内占一半,属诸卫管辖,总名折冲府。府兵按人数分上中下三等,民二十岁从军,六十岁免,休息征调有法。折冲府设木契铜鱼,朝廷征发需下敕书契鱼,都督郡府参验相合才行。行兵时甲胄衣装自备,国家无养兵费,罢兵后归野,将帅无握兵权,法制近古。

后来从军之家因杂役累渐渐贫困,府兵多逃亡。张说建议另募精壮为长从宿卫兵,名“彍骑”,府兵制日坏,死亡者无人补,调入宿卫的被当作奴隶,守边的被边将虐待,府兵遂逃匿。李林甫当国,奏停折冲府鱼书,折冲府无兵,空设官吏。天宝年间,“彍骑”制也废坏,招募的多是市井无赖,不习兵事。此时太平久,有人说可销禁国中兵,民间持兵器、子弟为武官的会被父兄嫌弃。猛将精兵多在边塞,西北尤甚,中原全无武备,一旦有变,只能招募士兵。而安禄山兵马本就众多,又诱降被回纥攻破的突厥阿布司部落,部下兵精马壮,天下莫及。

闲话不多说。且说封常清奉诏招募士兵,星夜奔驰到东京,动用仓库钱粮,出榜招募勇猛健壮的人。一时间响应招募的人如同集市般众多,十天之内就招募到六万多人,然而这些人都是市井中的无业之徒,并非能征善战的士兵。封常清又打探到安禄山的兵马强壮,实在是强劲的敌人,这才暗自后悔之前在朝堂上不该说大话。如今自己身当重任,无法推托,只得率领众人拆断河阳桥,以此作为防守的准备。玄宗又任命卫尉卿张介然为河南节度使,统领陈留等十三郡,与封常清相互声援。

安禄山的军队到达灵昌时,正赶上天气寒冷。安禄山命令士兵用长绳将战船和杂草木连接捆绑,横截河流。一夜之间冰冻得非常厚实,就像浮桥一样,兵马于是趁着这冰面渡河,前来攻陷了灵昌郡。贼兵的步兵和骑兵纵横驰骋,不计其数,所过之处烧杀抢掠。

张介然到陈留才几天,安禄山的大军突然到来,张介然连忙督率民兵,登上城墙防守。怎奈这些人来不及训练作战,民心又十分惧怕,天气又极其寒冷,大家的手脚都冻得僵硬,无法进行防守。太守郭讷竟自行率领众人开城投降,安禄山入城后,擒获了张介然,将他在军门之下斩首。

第二天,又有探马来报说:“天子诏告天下,说安禄山反叛,罪大恶极,他的长子安庆宗在京城已经被处死。文武官员、军民人等,有能斩杀安禄山的头颅来进献的,封以王爵。罪责只涉及安禄山一人,其余附从的各位将领、文武官员、士兵等,只要归顺,都一概赦免不予追究。”

安禄山听说自己的儿子安庆宗在京城被杀,勃然大怒,大哭道:“我有什么罪,如今竟然杀了我的儿子,这是势不两立了!”于是放纵大军大肆屠杀投降的人,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。

陈留失守、张介然被害的消息报到京城,满朝文武都极为愤怒。玄宗临朝,当面告诉杨国忠和众官员说:“你们都说安禄山的反叛不足为虑,容易消灭。如今他却夺地争城,斩杀将领、残害百姓,气势十分猖獗,这正是强劲的敌人,怎么可以轻视?我如今老了,怎么可以把这个祸患留给后人?现在应当让皇太子监国,我亲自统领六军,亲自带兵出征,一定要消灭这个忘恩负义的逆贼!”

第89回 唐明皇梦中见鬼 雷万春都下寻兄

大凡有德之人,无论男女、富贵贫贱,总会被人敬服,连鬼神也会钦仰,正所谓“德重鬼神钦”。若没有德行让人钦敬,只靠权势地位压制他人,即便盛极一时,乘权握柄、作福作威、穷奢极欲,看似志得意满、叱咤风云,但到时运衰微、禄命将终,不仅众散亲离、人心背叛,连魑魅魍魉都会出来生妖作怪、播弄于人,这就是“人衰鬼弄人”。而忠贞节烈之人,不会因盛衰改变心志,即便混迹于优伶技艺或行伍偏裨之中,忠肝义胆也是天性生成,虽未即刻行事,但其志操足以充塞天地、对质鬼神,这样的人十分难得,却有时会集中出现在一门或一家。

且说玄宗因安禄山攻陷陈留郡、张介然遇害的消息传到京城,才知贼势凶猛,难以迅速扑灭,便召集朝臣商议,众人议论纷纷,却无良策。杨国忠前日还夸下海口,此时也低头无计。玄宗对群臣说:“朕在位五十载,早想退闲传位太子,只因水旱频发,不想将灾祸遗累后人,才迟迟未决。如今逆贼突发,朕当亲征,让太子暂理国事,待寇乱平定就内禅,朕便可高枕无忧了。”于是下旨御驾亲征,命太子监国,群臣无人敢进言。

杨国忠大惊,心想:“我以前多次与李林甫合谋陷害东宫,太子心中怨恨不已。以前只是碍于贵妃得宠、我为宰相,他身为储位未揽大权才隐忍。如今若他秉国政,定会报复,我杨氏家族将无人生还!”朝罢,他急回私宅,哭着对妻子裴氏和韩、虢二夫人说:“我们死期将至!”众人惊问原因,他说:“天子要亲征,让太子监国并准备传位。太子一向厌恶我们,一旦大权在握,我和姊妹都命在旦夕,如何是好?”全家惊惶哭泣,都说:“反不如秦国夫人先死为幸。”虢国夫人说:“我们像楚囚一样相对哭泣无益,不如同贵妃密商,若能劝止亲征,监国传位之说自然作罢。”杨国忠称是,让两夫人入宫商议。

韩、虢二夫人入宫见杨妃,密告此事。杨妃大惊,脱去簪珥,口衔黄土,匍匐叩首哀泣。玄宗惊问何故,杨妃说:“陛下亲征是亵渎万乘之尊,兵凶战危,六宫听闻无不惊骇。臣妾蒙恩宠,不忍远离,情愿碎首阶前!”说罢又伏地痛哭。玄宗抚慰道:“亲征是不得已,很快就会凯旋。”杨妃说:“天朝岂无良将灭贼,何劳圣驾?”此时太子遣内侍奏辞监国,力劝遣将出征。

玄宗看了太子奏启,沉吟道:“我传位太子,听凭他亲征,自己与妃子退居别宫安享余年如何?”杨妃更惊,叩头道:“去年因灾荒中止传位,今日怎能因寇贼遗累太子?陛下临御已久,将帅用命,应自揽大权,传位待事平后再议。”玄宗点头,传旨停罢前诏,命皇子荣王李琬为元帅、高仙芝为副帅统兵出征,本想让高力士为监军,他固辞,便以内监边令诚为监军使。杨妃这才放心拜谢,玄宗命宫人给她整妆,摆宴解闷,韩国、虢国夫人也来赴宴。席间玄宗安慰杨妃,杨妃姊妹想让玄宗开怀,梨园子弟歌舞助兴,玄宗击鼓,杨妃弹琵琶、吹玉笛,饮至深夜。

当夜玄宗与杨妃同寝,因心中有事睡不安稳,朦胧中仿佛在华清宫,自己坐榻上,杨妃坐旁椅上隐几而卧,她的玉笛挂在壁上。忽见一奇形怪状的魑魅走到杨妃身边,取下玉笛呜呜吹奏。玄宗大怒想叱咤,却喉间哽塞说不出话。那鬼吹完笛,对着杨妃嬉笑跳舞。玄宗想起身驱逐,却站不起,左右也无侍从。再看杨妃,伏在桌上睡着,恍惚间又见伏着的不是杨妃,而是个戴冲天巾、穿滚龙袍的人,像天子模样却不见面庞。鬼仍在跳舞,到玄宗身前时,忽然拿圆明镜一照,玄宗竟看到自己是女子模样,头挽乌云、身披绣袄,十分美丽,心中大惊。

正惊疑间,空中跳下一个黑大汉,头戴元冠、腰束角带,黑袍皂靴,执笏佩剑,豹目虬髯,正是终南不第进士钟馗。他喝道,鬼登时缩成一团,被他像捉鸡般提起。玄宗问:“你是何官?”钟馗鞠躬道:“臣是钟馗,生平正直,死后为神,奉上帝命治终南山,专除鬼祟,此鬼惊驾,特来驱除。”说罢挖出鬼的双眼吃掉,倒提着鬼的两脚腾空而去。玄宗悚然惊醒,才知是场大梦,凝神半晌才缓过神来。

这时杨妃从睡梦中惊悸醒来,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。玄宗搂着她问道:“阿环为何不安?”杨妃定了定神才回答:“我梦中见一鬼魅从宫后走来,对着我跳舞,旁边有一美貌女子摇手制止,鬼却不理。它口口声声称我为陛下,我不敢应答,它就把一条白带扑面而来,缠在我颈项上,因此惊醒。”

玄宗听了,也把自己做的梦述说了一遍,杨妃连连称怪。玄宗宽解道:“总因连日心绪不佳,才梦寐不安,不足为异。但我梦中的钟馗之神很奇特,不知终南是否真有其人?”杨妃道:“梦境虽不足信,只是为何女变为男,男变为女?我梦中也见一女子,还梦见那鬼呼我为陛下,这事可不怪么?”玄宗打趣道:“我和你恩爱异常,愿不分你我,男女易形,也是鸾颠凤倒之意。”说罢两人都笑了。

看官,你可知杨贵妃本是隋炀帝后身,玄宗本是贵儿再世,梦中所见乃是本来面目。这也是因时运渐衰,鬼来弄人,才有此梦。

次日玄宗临朝,传旨问:“在朝诸臣可知终南有已故不第进士,姓钟名馗吗?”给事中王维出班奏道:“臣曾侨居终南,知武德年间有进士钟馗,应举不第,以头触石而死,时人怜他,陈请官府,假袍笏殉葬,此后颇着灵异,至今终南人奉如神明。”

玄宗闻奏更觉惊异,遂宣召吴道子,当面告知梦中钟馗形象,让他画图传为真像,特追赐袍带,兼赐钟馗状元及第。又因杨妃梦鬼从后宫而来,命以钟馗像永镇后宰门,如太宗画尉迟敬德、秦叔宝像于宫门故事。至今人家后门贴钟馗画像,就始于此,时人至今称其为钟状元。

玄宗因画钟馗像,想起太宗画秦叔宝、尉迟敬德像,喟然道:“我梦中鬼魅得钟馗治之,天下寇贼未知何人可治?安得再有尉迟敬德、秦叔宝这般人材扶危定乱?”忽然想起秦叔宝玄孙秦国模、秦国桢兄弟:“当年他们曾上疏谏我不宜过宠安禄山,极是好话,我那时不听反加废斥,思之诚为大错,还该复用。”遂手敕中书省,起复原任翰林承旨秦国模、秦国桢,仍以原官入朝供职。

却说秦氏兄弟自遭废斥,屏居郊外,杜门不出,有朋友过访,或杯酒叙情,或吟诗遣兴,绝口不谈朝政。国桢有时私念集庆坊所遇美人,怕哥哥嗔怪不敢出口,有时路过密访也无消息,那美人也不复来寻访。

一日,通家旧友南霁云来访。他慷慨有志节,精于骑射,勇略过人,祖上与秦叔宝有交,因此与国模兄弟是通家世交。幼年间随祖父来过两次,数年踪迹疏阔,那日忽轻装策马而来,秦氏兄弟十分欢喜。

秦国模道:“南兄久不相晤,今日甚风吹来?”南霁云道:“小弟自祖父去世,一身沦落,行踪靡定。前闻贤昆仲高发,又闻仕途不利,然直声着闻,天下钦仰。今日偶浪游来京,得一快叙,实为欣幸。”

秦国模道:“以兄英勇才略,当有遇合,但世路难容,宜乎不偶。今日欲有何图?”霁云道:“原任高要尉许远是父辈相知,他有契友张巡,博学多才,深通战阵之法,开元中举进士,先为清河县尹,改调真源,许公欲使弟往投。今闻其朝觐来京,故此来访。”

秦国桢道:“张、许二公是世间奇男子,久闻其名。”秦国模道:“吾闻张巡文武全才,更有一奇:任千万人,一经他目,即能认面貌、记姓名,终身不忘,真奇士也。许远乃许敬宗后人,不意许敬宗有此贤子孙,真能盖前人之愆。”

霁云道:“弟尚未见张公,许公之才品,弟深知已久,真国家有用之人,惜未大用。”国模道:“兄今因许公识张公,自然声气相投,定行见用,各着功名,可胜欣贺。”国桢道:“难得南兄到此,且在舍下休息几日,再往见张公未迟。”当下置酒款待,互叙阔情。

正饮酒间,忽闻家人传说,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举兵造反,飞驿报到京中。秦氏兄弟拍案而起:“吾久知此贼必反,况有权奸多方激之,安得不至此!”霁云拍胸道:“天下方乱,非我辈燕息之时,我这一腔热血须有处洒了!明日便当往候张公,与议国家大事,不可迟缓。”当夜无话。

次日早餐后,南霁云写下名帖,揣着许远的书信,骑马进京城。到张巡寓所询问,才知他已升为雍邱防御使,数日前就出京上任了。南霁云乘兴而来败兴而归,怏怏地带马出城,心想:“我如今该和秦氏兄弟告别,赶到雍邱去,虽承主人厚待不忍离别,但不能逗留误事。”正想着,不觉到了秦宅门口。刚要下马,见一个汉子头戴大帽、身穿短袍,策马匆匆赶来。看他雄赳赳很有气概,南霁云以为是传边报的军官,便勒马等他。

那汉子到近前,南霁云举首问:“尊官可是传报的军官?范阳乱事如何?”汉子见问,也勒住马上下打量南霁云,见他仪表非凡,不敢怠慢,拱手答道:“在下从潞州来,要入京访人。路上听闻范阳反叛,很是惊疑。尊官从京中出来,必知确切消息,正想询问。”南霁云道:“我也是来访友的,昨日刚到,初闻乱信,还不知详情。如今因访友不遇,来此告别主人,要往雍邱走走,不知这一路是否好走?”汉子问:“贵寓何处?主人是谁?”南霁云指道:“就是这里秦府。”

汉子举目看见门前钦赐的“兄弟状元”匾额,问:“这兄弟状元可是秦叔宝公后人,因直言进谏罢官闲住的?”南霁云答:“正是,哥哥叫国模,弟弟叫国桢。”说着下马,那汉子也连忙下马施礼:“在下久慕二位大名,恨未谋面,今岂能过门不入?烦请尊公引荐。只是太唐突,来不及备柬了。”南霁云道:“二公为人慷慨好客,尊官相见何妨,不必备柬。”

那汉大喜,彼此问了姓名,一同入内拜见秦氏兄弟,叙礼后相邀入座。南霁云说明访张巡不遇返回,在门口遇见这位兄台,他说起贤昆仲大名,十分敬仰,特来拜谒。秦氏兄弟谦逊道谢,询问来客姓名住处。那汉道:“在下姓雷名万春,涿州人氏,从小读书求名不成,弃文习武。常想为国家效力,无奈未遇时机。今因访亲来到此地,幸遇南尊官,得见二位先生,足慰生平仰慕之情。”

南霁云与秦氏兄弟见雷万春言辞慷慨、气概豪爽,很是钦敬,问:“雷兄来访何人?”雷万春道:“要访乐部的雷海清。”南霁云听了不悦:“雷海清不过是梨园乐部班头,俳优之辈,兄为何访他?难道要屈节与贱工为伍,以此谋进身?似乎不可。”雷万春笑道:“非为谋进身,他是我胞兄,久未相见,特来问候。”南霁云道:“原来如此,是我失言了。”秦国模说:“令兄我常见,他虽屈身乐部,却大有忠君爱主之心,与同辈不同,南兄不可轻视。”

雷万春问:“南兄说访张公不遇,是哪个张公?”南霁云道:“是新任雍邱防御使张巡。”雷万春道:“此公是当今奇人,兄与他是旧识?”南霁云道:“尚未识面,是前高要尉许远推荐来此。”雷万春道:“许公也是奇人。兄与两位奇人交往,定然也是奇人。如今要去雍邱投张公麾下?”南霁云道:“今安禄山反叛,势必猖狂,我将投张公共图讨贼。”雷万春慨然道:“尊兄之意与我相合,若蒙不弃,愿随侍同行。”秦国桢说:“二位既有同志,可结盟为异姓兄弟,共图报效朝廷。”南、雷二人大喜,下拜结为生死之交,誓同报国、患难相扶。

当下秦氏兄弟设席相待。雷万春道:“南兄且在此住一两日,我入城见过家兄,随即同行。”南霁云道:“秦先生说令兄非等闲人,我正想与令兄一会。今晚都住此,明日同入城拜见令兄如何?”雷万春答应。

次日早晨用过点心,二人骑马进城到雷海清住宅。雷万春先入内拜见哥哥,随雷海清出来迎南霁云入内叙礼坐下。雷万春略说家事,及在秦家结交南霁云、同往雍邱之意。雷海清欢喜,向南霁云拱手:“秦家两状元是正人君子,尊官与他们相契,自非凡品。舍弟得与尊官作伴,实为万幸。”南霁云谦逊。

雷海清对雷万春道:“贤弟听我说:我虽屈身俳优,却蒙圣上恩宠,只望天下无事。谁知安禄山负恩谋反,闻其势猖獗,以诛杨右相为辞。那杨右相一味大言欺君,全无定乱之策,国家祸患不知何时了结。我身受君恩,自当捐躯图报。贤弟素有壮志,勇略过人,今幸与南官人交契同投张公,自可有所成,定要竭力报国。从今以后,我守我的本分,你尽你的忠诚,不必以我为念。”说罢泪下,雷万春也挥泪不止,南霁云在旁慨然叹息。

雷海清让人取出酒肴,满酌三杯后起身:“我逐日在内庭供奉,无暇久叙。国家多事,正是英雄建功立节之时,不必作儿女留恋之态。”遂将一包金银赠为路费,大家洒泪而别。南霁云感叹:“雷兄,你兄弟二人真是难兄难弟,我昨日狂言唐突,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!”

当日二人同回秦家,秦氏兄弟又置酒相待。之后束装起行,秦氏兄弟送至十里长亭,饮酒饯别并各赠盘缠。二人别了主人,取道直往雍邱去了。

再说秦国模、秦国桢自闻安禄山反信,为朝廷担忧,日夜私议征讨之策。后又闻官军失利、地方失守,十分忿怒,想上疏陈策,又想不在其位,不当多言取咎。正踌躇时,奉特旨起复二人原官,中书省行下文书,二人拜恩受命,即日入朝面君谢恩。

第90回 矢忠贞颜真卿起义 遭妒忌哥舒翰丧师

自古以来,忠臣义士在太平时期,人们往往看不出他们的忠义。等到祸乱兴起,那些平时居位享禄、作威作势、摇唇鼓舌的人,届时无不望风而降。只有一二忠义之士,矢志丹心,冒着白刃,以身殉国,百折不回。从此以后,上自君王,下至百姓,都听闻他们的名字而敬服、赞叹不已,认为这才是真正有忠肝义胆的人。然而,这并非忠臣义士的初心,他们原本只指望君王有道,朝野无忧,君臣遇合,身名俱泰,最好不至于有捐躯殉难的事情发生。如果一定要到了时穷世乱,才让人们共同见证他们的忠义,又岂是国家的幸运呢!至于国家不幸遭遇祸患,不得已命将出师,那大将身为国家安危所系,自必审时度势,可进则进,不可进则暂止,举动自合机宜。京城以外的事务,应当听凭将军裁断。无奈却被权贵的疑忌之言迷惑,遥度悬揣,硬逼他出兵进战,以致中了敌人的计策,丧师败绩,使他不能成为忠臣义士,真令人叹息痛恨,呼天抢地也难以表达心中的悲愤!

且说玄宗天子重新起用秦国模、秦国桢,让他们官复原职,二人入朝面君。谢恩完毕,玄宗温言抚慰一番,随即询问二人讨贼的策略。兄弟二人依次陈言,大致认为用兵应当谨慎,任命将领应当专一。正议论间,吏部官员启奏说:“之前睢阳太守空缺,逆贼安禄山趁机伪命其党羽张通悟为睢阳太守,随即被单父县尉贾贲率领吏民斩杀,如今应当立即选派新官前去接任。特推举数员朝臣,恭候圣旨选用。”秦国模奏道:“睢阳是江淮的保障,如今在贼氛扰乱之后,太守一官,不是寻常之人所能胜任的,应当不拘资格加以擢用。据臣所知,前高要县尉许远,既有志操,又富有才略,能够充任此职,伏乞陛下裁断。”玄宗听后准奏,当即谕令吏部任命许远为睢阳太守。玄宗又问:“二位爱卿,可知今日可称良将的是谁?”秦国桢奏道:“自古说:天下危急,注意将帅。如今陛下所用的将领,如封常清、高仙芝等人,虽然也熟悉军旅之事,但未必就能称为良将。当年翰林学士李白,曾上疏奏请宽赦待罪边将郭子仪,说他足以担当扞卫国家的重任,是可以托付心腹的奇才,陛下于是特赦他所犯的罪过,允许他立功自效。郭子仪屡立战功,经主帅哥舒翰表荐,已官至朔方右厢兵马使、九原太守,这真是将才啊。李白的话没错。”玄宗点头称是,于是又问:“哥舒翰的将才如何?”秦国模奏道:“哥舒翰素来有威名,只是嫌他用法太严厉,不体恤士卒。朝廷如果专任他,听凭他便宜行事,应当不会辜负所托。但近来听说他抱病,不能处理事务。”玄宗道:“他自然能为我勉强办事。”于是降旨升任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,又任命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。哥舒翰上奏称病,玄宗不准,命令他领兵十万,防御安禄山。

那时,安禄山已经攻陷灵昌和陈留,声势更加嚣张,并攻破荥阳,直逼东京。封常清屯兵武牢来抵御,无奈部下新招募的官军,都是市井之徒,不熟悉战阵,见到贼兵势猛,先自惶惧。安禄山特意派铁骑冲来,官军抵挡不住,大败而逃。

当下封常清收聚残余部众,再次与贼兵厮杀,又遭大败,贼兵乘势追击,于是攻陷东京。河南尹达奚珣出城投降。唯独留守李憕、中丞卢奕、采访判官蒋清不肯投降。城破之日,他们身穿朝服坐在堂上,安禄山派人将他们擒至军前,三人同声骂贼,一时都被杀害。封常清收聚败残兵马,向西逃往陕州。当时高仙芝屯兵陕州,封常清前往拜见,哭泣着说:“我连日血战,贼兵锋锐不可抵挡。我私下考虑潼关兵少,倘若贼兵冲突入关,那么长安就危险了!不如率领屯驻陕州的兵马,先占据潼关来抵御贼兵。”高仙芝听从了他的建议,立即与封常清领兵退守潼关,修筑完备守备。贼兵果然再次到来,无法入关而退,这也算是二人的守御之功了。

谁知那监军宦官边令诚,常常向高仙芝有所索求,未能如愿,心中怀恨。又怪封常清时常没有东西馈赠,于是秘密上疏弹劾封常清,说他用贼势动摇军心,未见敌先逃跑;高仙芝轻易放弃陕地数千里,又私自克扣军粮,装入自己腰包,大大辜负了朝廷的委任。玄宗听信了他的话,勃然大怒,当即赐给边令诚密敕,让他就在军中斩杀这二人。边令诚于是假装以其他事情为由,请二人面议;二人到来后,还没来得及叙礼,边令诚举手道:“有圣旨赐二位大夫死。”于是喝令左右:“替我拿下!”并宣读敕书给他们看。封常清道:“败军之将,死罪难逃。但朝廷议论都认为安禄山的军队不难消灭,这不是正确的言论。我死后,希望不要轻视此贼,应当专任良将,多练精兵来图谋消灭他。”高仙芝道:“我遇到贼兵而退,罪固当死,无话可说,但说我私侵军粮,岂不是冤枉!”二人就刑之时,部下士卒都大呼冤枉,声音震动天地。

二人死后,朝廷命令哥舒翰统领他们的部众,连同番将火拔归仁的部卒,也归他统辖,号称二十万,镇守潼关。

且说安禄山攻陷河南后,派遣其党羽段子光携带李憕、卢奕、蒋清的首级,传示河北,命令他们迅速归顺,传至平原郡。平原郡的太守,是临沂人,姓颜名真卿,字清臣,复圣颜子的后裔,是个忠君爱国的人。他在安禄山未反之前,预先知道他必定反叛,当时正值久雨时节,他借此为由,筑城挖壕,训练丁壮,积蓄粮食,暗中作准备。安禄山把颜真卿当作书生,不放在心上。等到反叛之时,河北郡县都望风而降,以为平原也必定归顺,于是檄令颜真卿,率领本郡士兵防守河津。颜真卿假装接受檄令,秘密派遣心腹,怀揣文书驰赴各郡,暗中约他们举兵讨贼,一面招募勇士得到一万多人,流涕晓谕大义,众人都感愤不已,愿意效死力。那贼党段子光,冒冒失失地将那三个忠臣的头来传示,被颜真卿拿住绑在城上,腰斩示众。又取三个头用蒲草续接身体,棺殓下葬,祭奠痛哭接受吊唁。

于是清池县尉贾载、盐山县尉穆宁,听闻颜真卿举义,就共同杀了伪景城太守刘道元,获得甲仗五十多船以及他的首级,送到长史李(日韦)处。李(日韦)因为安禄山叛党严庄是景城人,就收捕他的宗族数十人,全部杀戮。将刘道元的首级与甲仗等物,转送到平原太守颜真卿处。饶阳太守卢全诚、河间司法李奂、济阳太守李随,都将安禄山所任命的伪太守、长史等官多都杀了,各有兵数千,推举颜真卿为盟主。颜真卿立即派遣本州司法兵马使李平携带表文和伪檄,从小道直入京师,奏闻玄宗。

安禄山刚叛乱时,河北地区一片震恐,没有能抵抗他的力量。玄宗听闻后叹息道:“二十四郡中竟没有一个义士吗!”等李平带着表章来到,玄宗大喜道:“我不知颜真卿长什么样,竟能如此!”于是立即降下御旨,诏命加任颜真卿为河北采访使,在任上晋升,仍兼管平原等地事务,免去他来京觐见的程序。后来宋朝忠臣文天祥路过平原时写诗道:“平原太守颜真卿,长安天子不知名。一朝渔阳动鼙鼓,大河以北无坚城。君家兄弟奋戈起,二十七郡同连盟。贼闻失色分军还,不敢长驱入两京。明皇父子得西狩,由是灵武起义兵。唐家再造李郭力,逆贼牵制公威灵。哀哉常山贼钩舌,公归朝廷气不折。崎岖坎坷不得去,出入四朝老忠节。当年幸脱安禄山,白首竟陷李希烈。希烈安能遽杀公,宰相卢杞欺日月。乱臣贼子归何所?茫茫烟草中原土。公视于今六百年,忠精赫赫雷行天!”

诗中所说“白首竟陷李希烈”,是指颜真卿到德宗时期,奸相卢杞忌恨他的忠直,派他去安抚逆贼李希烈,当时竟被李希烈杀害,享年七十七岁,这是后话。诗中“常山钩舌”之事,说的是颜真卿的族兄颜杲卿,他的忠义和颜真卿一样。安禄山叛乱时,他任常山太守,安禄山的军队到了藁城,常山危急,颜杲卿考虑到常山兵力不足,一时难以抵御,就和长史袁履谦商议,暂且先去迎接安禄山,以缓解他的锋芒。安禄山高兴他来迎接,赐给他紫袍金带,让他仍旧镇守常山。颜杲卿于是与袁履谦密谋起义,恰好颜真卿派外甥卢逖到常山,与颜杲卿相约,打算联合兵力切断安禄山的退路。

当时安禄山刚僭号称大燕皇帝,改元圣武,颜杲卿就假传安禄山的恩命,召伪井陉守将李钦凑率众前来,接受登极的犒赏。等李钦凑到来,和他痛饮至醉,将他捆绑斩杀,并宣谕解散他的部众。贼将高邈、何千年,恰逢奉安禄山之命去北方征兵,路过常山,也被颜杲卿斩杀。当时在安禄山手下的部将张献诚,正统兵围困饶阳,颜杲卿先声称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命兵马使李光弼与武锋使仆固怀恩,统率大军出井陉来了。张献诚听闻后十分恐惧,颜杲卿就派人去劝说他,让他解除对饶阳的围困,张献诚于是领兵逃走。颜杲卿命袁履谦进入饶阳,慰劳将士,传檄各郡,于是河北地区纷纷响应。颜杲卿把李钦凑的首级和高邈、何千年二人,献给京师,派儿子颜泉明与内邱丞张通幽,携带表文赴京师奏报。

张通幽就是张通悟的弟弟,他担心因为哥哥投降贼军,灾祸连累家门,想为自己谋划保全之策,知道太原尹王承业与杨国忠有交情,想借助他作为后援,于是极力劝说王承业留住颜泉明,扣下奏文,把颜杲卿的功劳攘为己有。颜杲卿起义才几天,贼将史思明领兵突然来到城下,颜杲卿派人到太原告急,王承业既然攘夺了他的功劳,正希望颜杲卿死去,就拥兵不救。颜杲卿全力拒战,粮尽兵疲,城池于是陷落,被贼军擒获,解送到安禄山军前。安禄山大喝一声:“你为何背叛我造反!”颜杲卿怒目大骂,安禄山极为愤怒,让人割下他的舌头,颜杲卿和袁履谦一同遇害,二人到死都骂不绝口。

颜杲卿尽节而死,却因为王承业掩盖冒领他的功劳,张通幽诡诈欺骗,杨国忠蒙蔽圣听,朝廷竟然没有抚恤追赠的典章。直到肃宗乾元年间,颜真卿流着泪向肃宗诉说,肃宗转达给上皇。那时王承业已因别的事获罪而死,张通幽还在,上皇命人将他杖杀,追赠颜杲卿为太子太保,谥号“忠节”。颜杲卿的儿子颜泉明,被贼军掳掠,后来从贼军中逃脱,寻得父亲的尸体,还寻得袁履谦的尸体,一起棺殓回来。凡是颜氏族人及颜杲卿旧将吏中流落的妻子儿女,颜泉明都出资赎回五十多家,共三百多口人,人们都称赞他品德高尚。

且说颜真卿一天听闻颜杲卿死讯,大哭大惊,哭的是哥哥,惊的是常山失守,贼军占据要冲,深为忧虑。忽然探马来报,说郭子仪奉诏进取东京,特荐李光弼为河东节度使,分兵一万多,从井陉而来,一路进取。颜真卿高兴地说:“这样常山就可以收复了!”当时清河县吏民,派本县人李萼到平原,奉献粮食布帛器械,来资助军用,并且请求借兵作为战守的辅助。李萼年仅二十,器宇轩昂,言辞明快。颜真卿觉得他是个奇才,借给他五千士兵。

李萼于是进言:“朝廷已派兵出崞口,贼军据险相拒,官军无法前进。您如今领兵先攻击魏郡,打开崞口来引出官军,征讨平定汲邺以北各郡县,然后会合各镇军队,向南濒临孟津,据守要害,控制贼军北逃的道路。但需要表奏朝廷,坚守壁垒不交战,不过一个多月,贼军必定会有内部溃败、自相图谋的事情!”颜真卿认为他说的对,命参军李择交等人,领兵会合清河、博平的军队,屯兵于堂邑。伪魏郡太守袁知泰率众来战,官军奋力攻击,贼众溃败,于是攻克魏郡,军声大振。北海太守贺兰进明带兵来会合,屯驻在平原城的南边,颜真卿待他很优厚,并且把堂邑的功劳让给他。贺兰进明居之不疑,竟自己备表上奏,颜真卿也不觉得奇怪。

又听闻李光弼已恢复常山,郭子仪与李光弼合兵一处,贼将史思明来战,郭子仪用计,史思明露着发髻、光着脚,手持折断的枪步行,私自逃去,河北十多个郡都被收复。又听闻雍邱防御使张巡与贼军连战,屡次击败贼众。正欢喜间,忽然听闻朝廷有诏,催促副元帅哥舒翰出战。

原来哥舒翰屯军潼关,作为长安的屏障,按兵不动,等待时机进兵。河源军副使王思礼趁机进言:“如今天下人认为是杨国忠召来的祸乱,无不切齿痛恨,您应当上表,请求斩杨国忠的头来谢天下,那么人心都会畅快,各自效死力!”哥舒翰摇头不回应。王思礼又说:“如果上表,未必能如所请,我愿带三十名骑兵,把杨国忠劫到潼关斩杀。”哥舒翰惊讶地说:“如果这样,就是哥舒翰造反,不是安禄山造反了,这话怎么能从你口中说出?”王思礼于是不敢再言。

那边杨国忠也有人对他说:“朝廷重兵都在哥舒翰掌握之中,如果借别人的话作为口实,如挥师西指,对您不利,该怎么办?”杨国忠听闻后十分恐惧,正寻思无计,忽然有人报贼将崔乾佑在陕地,兵力不满四千,瘦弱不堪,很是没有防备。杨国忠立即奏启玄宗,派使者催促哥舒翰进兵恢复陕洛。哥舒翰飞章奏言:“安禄山熟悉用兵,怎么会真的没有防备,如今特意显示虚弱,是诱使我军出兵!我军如果轻易出击,正中他的诡计。况且贼军远来,利于速战,我军据险,利于坚守。何况贼军残暴,失去民心,势力已日渐困窘,将有内部变故,趁机攻击,可不战而胜。关键在于成功,何必追求速度?如今各道征兵,还有很多没有集结,请姑且等待。”

郭子仪、李光弼也上言:“请领兵北攻范阳,端掉他们的巢穴,擒获贼党家属作为人质来招降,贼军必定内部溃败。潼关大军只应固守,不可轻出。”颜真卿也上言:“潼关是险要之地,作为长安的屏障,以固守为好。贼军用疲弱的军队来诱使我军,希望不要被闲言迷惑。”奏章纷纷呈上,无奈杨国忠疑忌很深,只坚持进战的主张。玄宗信了他的话,连续派遣中使,往来不断地催促出战,并且降下手敕严厉责备:“你拥有重兵,不乘贼军没有防备,急图恢复要地,却想等贼军自溃,按兵不战,坐失时机,你的心思,我不理解。倘若旷日持久,使没有防备的贼军转为有防备,我军拖延,或许没有成功的战绩,国法俱在,我自然不敢徇私。”

哥舒翰见圣旨降下,言辞严厉地责备,知道无法再坚持固守,便抚胸痛哭一场,随后整顿队伍,领兵出关。大军与崔乾佑的军队在灵宝西原相遇。贼兵占据险要地势等待,南边靠山,北边临河,中间是七十多里的狭窄道路。王思礼等率领五万兵马作为前锋,副将庞忠等带领十万兵马跟进,哥舒翰自己率领三万兵马登上黄河南岸的高坡,扬起军旗、擂响战鼓来助威。

崔乾佑所率兵马不过一万人,队伍也不整齐,官军望见后都嘲笑他们。谁知崔乾佑早已在险要处埋伏了精兵,还没正式交战,贼兵就假装偃旗息鼓、拖着戈矛,做出要逃跑的样子。官军见状放松了警惕,正观望时,只听连声炮响,埋伏的贼兵一起涌出。贼众从高处抛下木石,官军被砸死的很多。狭窄的道路中,人马拥挤,长枪都无法施展。哥舒翰用数十辆毡车作为前驱,想借此冲击敌阵,崔乾佑却用数十辆草车塞在毡车前面,纵火焚烧。恰逢此时东风大作,火借风势、风助火威,烟焰沸腾,官军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,混乱中误以为贼兵在烟焰里,便乱箭齐发,等箭射完才发现烟中并无贼兵。

崔乾佑派将领率数万精骑从山南绕到官军后方,首尾夹攻,官军惊骇混乱,大败奔逃。有的丢盔弃甲躲进山谷,有的扔掉兵器狂奔,有的误入河中淹死,不计其数。后军见前军溃败,也纷纷自乱,黄河北岸的军队望见后也跟着逃奔,一时两岸官军几乎逃空。这场战役只见:起初贼兵诱敌时队伍松散,刚交锋时故作仓皇退缩,霎时后军涌至、伏兵齐起,炮声鼓声震天动地。狭路相逢,官军使不出长枪大刀;贼兵独占高冈,不断抛下木头石块。风助火势让官军双眼被烟迷,箭未伤敌却已射尽,最终全军覆没,大将被俘。

官军战败后,哥舒翰仅与麾下百余名骑兵从首阳山渡河,向西逃入潼关,其余败兵奔到关外。当时已是夜晚,关前原本有三个又宽又深的壕沟用于防备贼兵冲击,败兵逃归时争先入关,在黑暗慌乱中,人马纷纷跌入壕沟,片刻间壕沟就被填满,后来的人踩着沟里的人马尸体而过,如同走平地。二十万大军出战,败后逃回的仅有八千余人。崔乾佑乘胜攻破潼关,哥舒翰退到关西驿站,张榜收聚败兵,打算再战。

不料部下番将火拔归仁想投降贼军,他声称贼兵将至,催促哥舒翰出驿站上马,还说:“主帅率二十万大军一战覆没,有什么脸面再见天子?况且又被权相猜忌,难道没看到高仙芝、封常清的下场吗?不如向东投奔贼军,谋求自保。”哥舒翰说:“我身为大将,岂能降贼!”说罢便要下马,火拔归仁却叱令部下将哥舒翰的双脚绑在马腹上,不由分说挥鞭前行,有不从的将领也被捆绑起来。途中遇到贼将田乾真领兵接应,火拔归仁便将哥舒翰等人押送到安禄山军前。

安禄山原本与哥舒翰不和,此时却不计前怨,劝他归降,哥舒翰只得投降。火拔归仁自夸功劳,当众吹嘘说哥舒翰归降是自己的功劳,安禄山听闻后大怒道:“你背叛朝廷、逼迫主帅,不忠不义!”当即下令将他斩首示众。当年安禄山奏请用番将守边,反叛时多得番将助力,火拔归仁自恃是番将才敢夸功,却没想到被安禄山所杀。

哥舒翰归降后,安禄山任命他为司空,逼他写信招降李光弼等人,李光弼等都回信严词斥责。安禄山知道招降无效,便将哥舒翰囚禁在后院。这场兵败非同小可,消息传到京城,众人无不吃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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