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7章 天道有序 周而复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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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心师太被他戳破，并不动怒，只道：</p>

“练武乃是为了护道，护道统之道，更护天下之道。贫尼练心多年，于己而言对任何人都不会有杀意。</p>

大都督感受到的杀意，只是贫尼对天下的悲悯。”</p>

周奕被她逗笑了：“师太，难道天下事在你？”</p>

一心师太放缓声音：“天道有序，凡归正统。”</p>

“这么说，一切都是注定好的？”</p>

周奕饶有兴趣：“你又是怎么知道的，那谁又能做皇帝？”</p>

一心师太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：“大都督可来终南帝踏峰，贫尼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。”</p>

“没兴趣。”</p>

周奕一摆衣袖：</p>

“师太，你的如意算盘在我这里打不响，企图给我加这些想法，只能是你一厢情愿。你不是问我为何练武吗？这就是原因之一。”</p>

看到道信大和尚不断眨眼，周奕折了圣地的锐气见好就收。</p>

一心师太又恢复严厉之色。</p>

周奕扫了纠结的师妃暄一眼，梵清惠则是看向石青璇。</p>

石青璇冲着梵清惠与师妃暄礼貌一笑，却不打招呼，紧跟在周奕身后。</p>

梵清惠心中一叹。</p>

碧秀心的女儿果然还是像碧秀心。</p>

她朝一旁的徒儿看了一眼，又安定下来。</p>

但在梵清惠移开目光的瞬间，圣女的眼神就变了。</p>

“大都督。”</p>

武林判官从主座上站了起来，仿佛没看到方才发生的事。</p>

他身材高大，脸上有一丝礼貌笑意，但皮肤黝黑，笑意不是很明显。</p>

“堡主，叨扰了。”</p>

“哪里的话，大都督亲身至此，鄙堡蓬荜生辉。”</p>

解晖摆出一番客气话：“请坐。”</p>

主座右手边最前方全是川帮与巴盟的人，当然，坐着的人少，站着的更多。</p>

按照规矩，作为观礼之客，本该朝后边坐。</p>

但是，范卓、奉盟主等人根本不讲规矩。</p>

老管家解志凌方才引路，范卓与奉盟主等人全都起坐，将最上首位置腾出来。</p>

周奕没做拒绝，正好坐下来和一心老尼面对面。</p>

石青璇与侯希白坐在周奕身后，多金公子刚一坐下，就轻拍他后背。</p>

不用他开口，周奕也明白他要说圣女。</p>

李阀、凉国还有西秦那帮人瞧见了巴盟与川帮的态度，面色都很差，再无方才看戏的心情。</p>

这两家太坚定了。</p>

而巴蜀的势力反倒认为这两家很正确。</p>

他们原本还沉浸在武林圣地的强大威势中，没想到，大都督竟如此强势。</p>

不少人才想起来。</p>

大都督不仅是天下第一剑客，轻功同样是天下第一。</p>

没有绝对把握，武林圣地也不敢出手。</p>

众人又看向解晖，从刚才的表现来看，解晖的态度好像有些转变。</p>

若是他也支持大都督，巴蜀就再无争议。</p>

随着周奕落座，大殿中数百人之间响起议论声，解志凌领着堡内侍者给诸位观礼者上茶。</p>

方才已喝过一轮，此时是第二轮。</p>

众人喝茶静心之后，人也差不多坐满。</p>

见主要人物到齐，范卓知会范采琪一声便扭项瞧着解晖：“解兄，可以开始了。”</p>

解晖冲着他二人点头，朝周奕看了一眼，又看向梵清惠所在。</p>

他深吸一口气，摆出一张肃穆面孔。</p>

他这武林判官的名头不是白叫的，只是一个表情，众多巴蜀势力齐齐噤声。</p>

合一派那边，原本闭合双目的通天神姥，此时微微眯起一道眼缝。</p>

见解晖站到了左右席中央，扬声道：</p>

“诸位巴蜀朋友，自我独尊堡、巴盟、川帮三家盟约既立，恪守成规，不僭王号，不矜霸名，只叫蜀人过得安稳。”</p>

“洎兹以往，算是没有辜负期许，不管是贩夫走卒，黔首商贾，诸帮各派，百工技艺，咸得安居乐业，复免兵燹(xiǎn)之患。”</p>

“然自杨广被刺于江都，天下板荡，四方豪强，竞窥巴蜀，遂致纷扰迭起，扰蜀人清晏。”</p>

“今次我们重会盟誓，共议明主，以定蜀中，以杜四方觊觎之念。”</p>

解晖的话与此前盟会时所定有所出入，所谓选择明主，乃是等天下大势清晰之时，此刻纷乱杂沓，也太急了些。</p>

但考虑现今情况，众人各都点头。</p>

他们提意见也没用，三大势力只要决定，巴蜀没人能反对。</p>

所以，解晖说完，观礼者不言，唯有范卓和奉盟主说话。</p>

二人异口同声：“正有此意。”</p>

范卓站起身来，继续道：“我川帮做事素来干脆，既然解堡主也发话商定明主，范某也就不卖关子了。”</p>

他抢先道：“本帮上下意见一致，巴蜀应投入江淮，唯周大都督马首是瞻。”</p>

“帮主言之有理！”</p>

众多川帮长老齐声附和。</p>

那些与川帮关系好的势力，全都出声助威。</p>

奉振跟着站起，一脸郑重之色：“我巴盟瑶羌苗彝四大族，所有族人，都支持周大都督。”</p>

丝娜、角罗风、川牟寻三位首领全都赞成。</p>

顿时，这镇川楼二楼大殿内，不只是巴盟的人，那些中立势力也再不纠结，连连发声支持。</p>

合一派、龙游派、神泉门、万安帮这些较大的宗门，出声支持时，也会把自己帮派的名字带上。</p>

喧闹的大殿中，与李二凤长相有几分相似，更剽悍魁梧的李元吉露出压抑不住的阴狠之色。</p>

他又朝解晖看去，全指望独尊堡了。</p>

一旁的李仲琰、薛仁越则与他不同。</p>

这两人兀自对视了一眼，各有隐晦光芒闪烁。</p>

在李仲琰背后，凉国大将安修仁看了川帮、巴盟与独尊堡三大掌舵人后，目光落在身旁一名看上去三十许的人身上。</p>

他高如白鹤，貌相雄奇透着一股自由神气。</p>

只是这时比较低调，否则定会引人瞩目。</p>

“解兄，你意下如何？！”</p>

范卓凝视着解晖，大殿中超过七成人都已赞成。</p>

解晖顺势而下，乃是皆大欢喜。</p>

李元吉心中有些紧张，他身旁的秦武通、刁昂，丘天觉等高手，同样紧张兮兮地看向解晖。</p>

生怕这位堡主顶不住压力。</p>

众人目光聚集在解晖身上，这位巴蜀武林判官反倒笑了，朝着奉振与范卓略一抱拳。</p>

“两位兄弟，解某恐难如愿。”</p>

奉振道：“堡主说来一听。”</p>

解晖的目光扫过巴盟几大首领，又从西秦晋王薛仁越与凉国齐王李仲琰身上划过，定格在李元吉身上。</p>

李元吉内心狂喜。</p>

“解某要支持关中李阀。”</p>

周奕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越女声：“堡主是要支持李渊吗？”</p>

梵清惠等人的目光全都朝石青璇看来。</p>

解晖也转过头，他稍有迟疑，却还是道：“自然是支持李阀阀主。”</p>

石青璇又问：“是未来的李阀阀主还是现在的李阀阀主呢？”</p>

李元吉皮笑肉不笑：“这有什么区别？”</p>

侯希白看了对面师妃暄一眼，又看了看周奕，心道一声“师姑娘对不住了”，跟着把李元吉的话接走：</p>

“这区别在于，堡主得了慈航前辈授意，若支持李渊，说明他就是一心师太口中的天道有序。否则，就是李渊的儿子，也可能是你李元吉。”</p>

李元吉笑意多了一分：“这些又有何意义？”</p>

侯希白笑道：“从元吉公子的话听来，李阀对巴蜀一点也不关心。”</p>

“当下支持周大都督的人占据绝大多数，解堡主有一意孤行的嫌疑，这便不符合解堡主的身份。当初三家盟会时，为的就是巴蜀稳定，现在，却要自食其言，将巴蜀拖向分裂之中。”</p>

“我想，上到巴蜀各大势力，下到巴蜀百姓，没有人愿意接受这种结果。”</p>

侯希白一展折扇，彬彬有礼道：</p>

“当然，解堡主有自己的理由与苦衷。所以恳请将这个理由说出来，也好让蜀人解除对解堡主的误会。”</p>

周奕微微一笑，老侯够朋友。</p>

解晖知道话语有诈，他没有犹豫，说道：“我自然支持阀主李渊。”</p>

一心老尼一甩拂尘，接过话：</p>

“数百年前，燕地有一方士名曰卢生，他曾受始皇之命入海求仙，回来遇始皇，献一册古书，书上有句话‘亡秦者，胡也’。”</p>

“至西汉时，上林有柳树，枯僵复起，虫食叶成文：公孙病已当立。后来汉宣帝刘病已果称帝。”</p>

“这世间早有谶言，至大隋末时，众皆闻之：‘杨花落，李花开。桃李子，得天下’。”</p>

“故解堡主所行，合乎天道。”</p>

周奕朝老尼看了一眼，料定她没说真话。</p>

正待反驳。</p>

忽然一道笑声从屏风后传来：</p>

“哈哈哈，一心道友，原来你也擅长掐算。”</p>

众人正觉谶言玄妙，这世间信奉神鬼之道的大有人在。</p>

这时思绪被断，寻声望去。</p>

只见一位鹤骨松姿，神采英拔的老道后负长剑，抚须含笑走出。</p>

正是道门高手，袁天罡。</p>

他一来，便道出了一心师太的身份。</p>

“袁道友。”</p>

老尼也打了声招呼，袁天罡与其余人仅一个眼神交互，朝解晖点了点头，便继续道：</p>

“贫道久治周易，略通玄黄，看得一些天文历法。论及人面骨相，亦得人伦龟鉴赋、气神经、骨法，今日听得一心道友奇妙谶言，晓得原来是同道中人，心中尤甚欣喜。”</p>

“贫道夜观天象，见紫微星有变，抛龟打卦，也得谶言一条，恰好拿来与道友品鉴。”</p>

“当真是天缘凑巧，妙哉妙哉。”</p>

巴蜀之人露出异色，自然晓得袁天罡大名。</p>

若论相算，谁能与他相比？</p>

看他往殿中踱步，于是竖耳倾听，以窥探些许天机。</p>

“茫茫天地，不知所止，日月循环，周而复始。”</p>

他悠悠念完，看了周奕一眼。</p>

石青璇感到熟悉。</p>

正是当时周奕见到袁天罡时说的那句话。</p>

却不知，这是周奕从《推背图》上摘来的第一象。</p>

大殿中稍有沉默，正琢磨这句话。</p>

合一派闭目的通天神姥睁开了眼睛，散发出一股精神锐芒。</p>

她抖了抖浑身的宝石美玉，带着女僵尸的表情，以低哑浑浊却仿佛能渗入人体精神的声音道：</p>

“老身在与幽冥界沟通时也听到此谶言，却模模糊糊不得真切，今得袁道友解惑，只觉道法自然，奇妙非常，果如一心道友所言，周而复始，这便是天道有序。”</p>

这一下可不得了。</p>

竟连通天神姥也开了金口。</p>

袁天罡观星辰天象，神姥直通幽冥地府，上达九天，下至九幽，这谶言，不知比东都民谣靠谱多少万倍。</p>

慈航老尼皱着眉，梵清惠问：“作何解？”</p>

侯希白很想当嘴替，这时候旁人说出来更妙。</p>

心中纵有回响，却差了一些。</p>

但没等他操心，一旁的石师妹就开口了：</p>

“昔武王伐纣，克商受命，肇基宗周，周天子为天下之主。茫茫天地，无有止境。日月贞明，循环千年，又到了周而复始的时刻。”</p>

“这个周，自然是周大都督。”</p>

“商纣失民心，杨广亦失民心。方今群雄，唯大都督得民最深。”</p>

梵清惠不及说话，又听石青璇道：</p>

“当年广成子创《长生诀》，并邪帝舍利付于黄帝，后传至周天子手中。长生诀多年无踪，大都督莅江都，乃耀于世。今舍利复现于巴蜀，岂不也是印证？”</p>

“无论是江湖纷争还是问鼎天下，都已合乎袁道长之谶言。”</p>

“况且.”</p>

“所谓的杨花落，李花开。李有很多，李轨、李密、李渊.也许是他们中的某一位。”</p>

少女的声音不大，却有力，她将所听所见尽数道来：</p>

“但在这几位李姓霸主中，李密反叛旧主，李渊贪花痴色，李轨勾结外族。”</p>

“师太论谶言，与这些人相比，周大都督受民爱戴，在巴蜀除贼灭恶，治古寨瘟疫，呵退觊觎巴蜀之异族，更有让巴蜀长久稳定的体恤之心。”</p>

“难道，只因师太这一句牵强附会的谶言，解堡主就要孤行己意，枉顾无数蜀人的殷殷期待吗？”</p>

慈航老尼无言以对，心中懊悔，不该拿此谶言，但有些话不能当众去说。</p>

而一众巴蜀势力听之，顿有热血冲头之感。</p>

没错，说的对！</p>

大殿之中，气氛大变。</p>

“堡主当三思~！”</p>

有人气愤：“这些人如何与大都督相比？！”</p>

还有藏在人群之后的在喊：“堡主支持李渊，难道是因为李阀许下了高官厚禄？”</p>

范卓与奉盟主适时劝道：</p>

“解兄，你可曾记得我们当初立下三家盟会是为了什么？”</p>

“巴蜀的安定，该在第一位，解兄！”</p>

望着那些原本支持自己的人，这时也倒向了川帮和巴盟。</p>

本来下定决心的解晖，这时也瞬间茫然.</p>

……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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