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6章 刍荛十论 致勇防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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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致勇第七。”
“昔训昭昭,勇为军本。古者,谢玄北拒苻坚,谓部将曰:‘兵无必死之心,虽众必溃。’檀道济伐魏,亦言:‘将无死事之节,则士无致死之诚。’今元嘉二十八年,北伐新败,淮泗兵气未振,将骄于上,卒惰于下,遇敌则望尘先遁,临阵则弃甲而逃,非士卒怯弱,实致勇无术也。”
“夫勇非天生,乃上所激;气非恒壮,乃术所鼓。今欲整军经武,当以致勇为要,分将帅与士卒而施策,庶几复振刘宋之威。”
“致将之勇,制其私而激其志。今之将帅,弊在二端:一曰专权而无掣肘,二曰爵滥而无上进。昔元嘉北伐,王玄谟拥兵数十万,调度乖方而朝廷莫制,此专权之祸也;青、徐之役,偏将微功而骤授节钺,此爵滥之失也。致将之术,当破此二弊。置参谋以均其任,乞于文臣中选通兵略者,每军置‘监军参军’一员,不掌兵权,专司计议、察形胜、核功过。非秦之监军苛察,乃如傅亮佐武帝故事,使武将知朝廷有人,不敢以儒臣不知兵为由,迁延养寇。昔檀道济有参军薛彤为谋主,故能屡破北魏;今若文臣与武将参决,彼将知进止有规,必不敢如萧斌之流,弃城而遁。此谓均任而投其所忌。”
“靳爵命以激其慕。今爵赏太轻,偏将斩级十数即得五等爵,致使勇锐者速朽,贪功者冒进。宜仿汉制,定军功九等:斩将者升三级,拔城者封县侯,覆军者加侍中。非有功不授,非积劳不迁,使将领常怀未得之憾,如鹰隼未饱而思击。又令文吏待武将以礼,虽偏裨亦与县令同阶,勿使如元嘉中,军将见刺史必执鞭趋拜。彼知爵命可贵,朝廷无文武贵贱之隔,则必‘擐甲枕戈,以希殊宠’。此谓贵爵而激其所慕。”
“致卒之勇,纾其怨而固其心。今之士卒,苦在三事:役繁如隶,赏迟如泥,死後无恤。往年彭城之败,士卒运石筑城,昼夜不息,主将却宴饮达旦;滑台退师,斩首之功被胥吏克扣,死者妻子乞食于市。此何异驱羊赴火?故致卒之术,当解此三苦。
“一曰,省杂役以纾其愤。士饱马腾,乃可战也。今令将帅除教阅、筑垒外,不得私役士卒;禁使为将家抬轿、修宅,禁以军需为名苛敛酒肉。昔沈庆之镇彭城,与士卒同甘苦,故能破索虏于吕梁;今若士卒耕战有时,劳役有节,则怨愤自消。又分士卒为战兵与役兵,战兵专习弓马,役兵专任漕运,勿使战兵兼劳,如元嘉中甲士执耒,壮夫挽舟之弊。此谓寡使而纾其不平。
“二曰,速赏恤以固其心。军赏逾时,则士气日堕。乞诏户部:凡斩首一级,即于军前赐帛五匹;拔城一邑,分虏获之半与士卒。又仿檀道济死事录孤之法,士卒战死者,官给田十亩,其子得入军籍;伤重者,除役给廪。昔《战国策》言:‘士为知己者死。’今若生者有帛粟之望,死者无妻孥之忧,则临阵必以一当十,前赴矢石。此谓速赏而恤其已亡。”
“好事者或曰:‘文臣监军,必碍将权。文官犯错,反罪武将。’臣应之曰:‘监军非夺权,乃正其过。’昔诸葛亮用马谡监王平,虽败犹明赏罚;今若参军只谏不制,将权不失而谋议益审,何碍之有?”
“又曰:‘士卒性顽,纵免役厚赏,未必用命。’臣应之曰:‘元嘉二十七年,索虏围盱眙,沈璞麾下数千人皆裹疮血战,非为他,以璞与共衣食,赏不逾时也。人非草木,岂不知为己而战乎?”
“致勇之效,国之存亡系焉。若行此策,其效有三:将无专横,则调度合一;卒无怨恨,则死战如归;文武相制,则赏罚明信。昔魏武帝行军功爵制,遂平北方;武帝抚士卒、严赏罚,乃定江南。今大宋虽失河南,若能致勇于将,结心于卒,则淮北可复,中原可图。愿陛下鉴北伐之失,法高祖之谋,勿使将帅养寇以自安,士卒怨上而避战—— 此非独强兵之术,实存亡之基也。”
“防微第八。”
“古训鉴今,患生于微。昔者,武帝定关中,谓王弘曰:‘敌国之患,不在外侮,而在萧墙。’谢晦叛荆楚,陛下叹曰:‘微隙不塞,终成溃堤。’盖天下之祸,起于纤毫;边陲之危,萌于私怨。今元嘉二十八年,北魏屡寇淮泗,而江南归正军民日众,若不防微杜渐,则一夫通敌,千里溃防,非虚言也。此所谓备周则寇不能乘,虑密则奸不能发。正今日之急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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