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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则黄菜叶

话说西京河南府,离城五里有一户师姓人家,弟兄两个,家境殷实富足。老大名师官受,老二名师马都,都很有志向。二郎目前在扬州府担任织造匠。师官受娶了妻子刘都赛,她是个美貌佳人,生下一个儿子,取名金保,已经五岁了。

这一年正月上元佳节,西京大张旗鼓地举办花灯会。刘娘子禀报婆婆后,精心梳妆打扮得十分俊俏,带着丫鬟梅香和管家张院公进城看灯。走到鳌山寺时,突然人群拥挤,梅香和张院公各自被挤散了。

刘娘子正看灯时,回头发现伙伴不见了,心里十分慌张。忽然刮起一阵狂风,把逍遥宝灯吹落在地,看灯的人都四下散开,只有刘娘子不认识回去的路。她正在惊慌之际,忽然听到一声吆喝,数十名军人簇拥着一位贵侯走来,手中举着无数灯笼。原来是皇亲赵王,他在马上看见刘娘子容貌美丽,心中暗自欢喜,便问道:“你是哪家的女子,半夜到这里来做什么?”刘娘子谎称:“我是东京人氏,跟随丈夫到此看灯,刚才因为风刮坏了逍遥宝架灯,丈夫不知去了哪里,我在此等候。”赵王道:“如今夜深了,你可随我入府中,明日再帮你寻访丈夫。”刘娘子无奈,只得跟随赵王入府。赵王让使女将刘娘子引到睡房,随后自己进去,笑着对刘娘子说:“我是皇亲国戚,你若肯做我的妃子,便能享不尽的富贵。”刘娘子吓得低头不语,想寻死却又无路可走,在赵王的强横逼迫下,只得顺从,在府中过了一夜。赵王次日还设了宴席,这里暂且不表。

再说张院公与梅香回去见师婆婆,说了娘子看灯时失散的事,不知去向。婆婆和师官受烦恼不已,立刻派家人进城寻访。有人传说在赵王府里,但也不知是真是假。

不知不觉将近一个月过去了。刘娘子虽然在王府享受着富贵,却朝夕思念着婆婆、丈夫和儿子。一天,有老鼠把刘娘子房中穿的那套织成万象图案的衣服咬得粉碎,娘子看见后,眉头不展,面带忧容。恰巧赵王看见,便问道:“娘子为何烦恼?”娘子把原因告诉了他。赵王笑道:“这有什么难的,召取西京的织匠人来府中重新织造一件就是了。”次日,赵王便出了告示。

没想到师家祖上就会织这种锦缎,师官受正想探听妻子的消息,听到这个消息后,立即辞别母亲来见赵王。赵王道:“你既然会织,就在府中依样织造吧。”师官受领命而去。众婢女告诉娘子,王爷让五个匠人在东廊下织锦。娘子心想:西京只有师家会织这种锦,叔叔二郎现在扬州还没回来,这里莫非是我的丈夫?于是抽身去看。那师官受一眼就认出了妻子,两人相抱痛哭。旁边的织匠人都感到惊骇,不知是什么缘故。

不料赵王酒醒后,忽然不见了刘都赛,便问侍女。得知她在看匠人织造,赵王急忙来到廊下,看见刘娘子与师官受相抱不舍,顿时大怒,立即命令刽子手押过五个匠人,前往法场处斩。可怜师官受和四个匠人无罪,却一时死于非命。赵王担心留下后患,又命令五百名刽子手将师家门首围住,把师家大小男女全部杀戮,将家财搬回府中,放起一把火,把房屋烧了个干净。

当时只有张院公带着小主人师金保到街坊买糕,回来时看见杀死的死尸无数,血流满地,房屋被火烧得还没熄灭。张院公惊恐地询问邻居,才知道是被赵王所害。他无可奈何,抱着五岁的小主人,连夜逃往扬州去报知二官人师马都。

赵王回府后思忖:我杀了师家满门,还有师马都在扬州当匠,倘若他知道了此事,必定会去告御状。于是心生一计,修书一封,派牌军前往东京见监官孙文仪,说要除掉师二郎。孙文仪为了奉承赵王,立即派牌军前往扬州捉拿师马都。

这天夜里,师马都梦见家人身上带血,惊醒后心中惊疑,便请先生卜卦,卦象显示大凶,主合家有难。师马都心中忧虑,立即雇了一匹快马,离开扬州回西京。行至马陵庄时,恰好遇见张院公抱着小主人,张院公见到师马都后大哭,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师二郎听罢,悲痛得跌倒在地,过了一会儿才苏醒过来,随即同张院公前往开封府告状。

正遇上孙文仪吆喝着路过,牌军认出了师马都,禀知孙文仪,孙文仪立即让人将他拿入府中,斥责他擅冲马头之罪,不由分说,当场将他打死。孙文仪让人搜检,发现他身上有告赵王的状纸,心想:今日若不是我遇见,险些误了赵王的嘱咐。又担心包大人察觉,便秘密命令四名牌军,将死尸放在篮底,上面用黄菜叶盖好,扛去丢在河里。

正值包大人出府,走到西门坊时,坐骑不肯前进。包公对左右牌军说:“这马有三种情况不肯走:御驾上街不走;皇后、皇太子上街不走;有屈死冤魂不走。”于是派张龙、赵虎去茶坊、酒店打听。张龙、赵虎领命后回报:“小巷中有四个牌军抬着一筐黄菜叶,在那里躲避。”包公下令将他们捉来询问。牌军禀道:“刚才孙老爷出街,见我们四人不该将黄菜叶堆在街上,每人责打了十板,让我们抬去河里丢了。”包公怀疑其中有缘故,便说:“我夫人有病,正想吃黄菜叶。可抬入我府中来。”牌军心中惊惧,只得将筐抬进府里,包公各赏了牌军,吩咐道:“休要让外人知道来取笑,就说包公买黄菜叶给夫人吃。”牌军拜谢而去。包公下令揭开菜叶一看,里面有一具尸体。他心想:此人必定是被孙文仪所害,于是命令狱卒将尸体暂时停放在西牢。

且说张院公抱着师金保,见师马都一直没来,就径直前往开封府寻找。他看到府门前有面鸣冤鼓,便上前连敲了三下,守军连忙禀报给包公。

包公吩咐道:“别惊吓他,领进来。”守军领命,将张院公带到厅前。包公问:“你所告何事?”张院公便把师家受冤的经过从头至尾详细说了一遍。包公又问:“这五岁孩儿怎么逃脱的?”张院公说:“因为他想母亲啼哭,我带他出去买糕吃,才得以保住性命。”包公问:“师马都在哪里?”张院公答:“他一早来告状,之后就没了消息。”

包公已知其中缘故,便让张院公去西牢查验尸体。张院公一看是师马都,放声大哭。包公沉吟半晌,随即备马来到城隍庙,对着神像祷告:“限今夜三更,让师马都还魂。”祷告完便回府了。或许是师马都命不该绝,果然在三更时苏醒过来。次日,狱卒禀报包公,包公将师马都唤到厅前询问,他哭诉了被孙文仪打死的经过。包公让他在府中等候,接着琢磨如何引赵王来东京——他心生一计,假装病重卧床,数日不升堂。

这天,宋仁宗得知包公病重,派御院医官前来诊治。包夫人说:“大尹病得昏沉,怕见生人,就免了吧。”医官说:“可把金针插在臂膊上,我在外面诊脉,就知病情。”夫人将针插在屏风后,医官诊脉时发现脉搏全无,急忙回朝奏明。包公与夫人商议:“我就诈死,等圣上问我临死前有何嘱咐,你就说‘只推荐西京赵王为官清正,可任开封府之职’。”次日,包夫人带着官印入朝,哭奏包公“死讯”,文武百官皆叹息不已。仁宗说:“既然他临死前推荐御弟接任开封府,那就派使臣去迎取赵王。”于是降旨,派韩、王二大臣去祭奠包公,同时命人前往河南传旨。使臣进赵王府宣读圣旨,赵王听后大喜,即刻备船收拾,前往东京赴任。

数日后,赵王到东京入朝。仁宗说:“包文正临死前推荐你,朕重封你官职,你要照他的规矩行事。”赵王谢恩而出。次日,他与孙文仪摆起仪仗,十分气派地前往开封府上任。路过南街时,百姓惧怕,纷纷关门。赵王在马上发怒:“你们这些百姓太不懂道理!跟随我的牌军赶路日久,盘缠短缺,每家都要出一匹绫锦!”于是手下挨家挨户抢夺一空。赵王到府后,见堂上挂着丧幡,左右禀报:“包大尹的棺木还未出殡。”赵王怒道:“我选吉日上任,为何还不出殡?”

张龙、赵虎将此事报给包公。包公吩咐二人准备刑具,又让夫人出堂对赵王说:“还需半月才能出殡。”赵王听了,怒骂包夫人不识时务,骂个不停。这时,包公突然从旁边走出,大喝一声:“认得包黑子吗?”赵王大惊失色。包公立即让张龙、赵虎关上府门,将赵王拿下,监于西牢,孙文仪监于东牢。次日升堂,包公让人抬出“棺木”焚烧,又从东西牢中提出赵王和孙文仪,让他们跪在阶下。两边列着二十四名衙役,摆出三十六般刑具,接着拿出圣旨牌,传师马都上堂作证,将状词念给赵王听。赵王仍不肯招认,包公下令用重刑拷问。赵王受刑不过,只得招出谋夺刘都赛、杀害师家满门的罪行。

轮到孙文仪,他也无法抵赖,招出打死师马都的情由。包公将案情整理成文案,拟定罪名,亲自带领刽子手将赵王、孙文仪押往法场处斩。次日上朝,包公奏明仁宗,仁宗抚慰道:“朕听闻你‘死讯’,忧闷多日。如今才知你是为这事诈死,对御弟和孙文仪的定罪公正,朕还有何疑虑?”

包公退朝后,安排师马都回家;刘都赛回到师家守丧;将赵王的家属贬为平民,其金银器物一半充公,一半赏给张院公——因为他有义举,能为主家伸冤。

第十二则石狮子

话说登州下辖有个地方叫市头镇,这里居民密集,家家户户都靠着河岸建房。全镇作恶的人多,行善的人少。只有镇东边的崔长者喜欢行善布施,从不与人争斗。他娶了妻子张氏,张氏性情温柔,治家勤俭。他们生下一个儿子名叫崔庆,年方十八岁,聪明颖悟,父母把他当作掌上明珠一样疼爱。

有一天,来了个老僧到家里化缘,说:“贫僧是五台山云游的僧人,听说府上长者喜好行善,特地来化一顿斋饭。”崔长者整理好衣冠出来,把僧人请到中堂坐下,纳头便拜说:“有失远迎,万望不要见怪。”那僧人连忙扶起他说:“贫僧不知进退,特意来拜见员外一面。”长者十分高兴,就让人准备斋饭款待僧人,饭菜十分丰厚。

长者在席间询问僧人的来历,僧人回答说:“云游到这里,见员外有一事相告。”长者拱手请道:“上人如果是要化缘或者化斋,老夫不敢推辞。”僧人道:“足以看出长者的善心,贫僧不是为化缘而来。今日此处将有洪水之灾,员外可预备船只等候逃难,特意把此事告知,其余没有别的话了。”

长者听罢,连连应诺,便问道:“洪水之灾何时会出现?”僧人道:“但见东街宝积坊下那石狮子眼中流血,便要收拾逃难。”长者道:“既有此大灾,应当与乡里说知。”僧人道:“你乡中都是为恶之徒,怎么会信此言;就算是长者信我逃得此难,也不免会有苦厄累及。”

长者问道:“苦厄会丧命吗?”僧人道:“无妨,将纸笔拿来,我写几句给长者牢记。”于是写道:“天行洪水浪滔滔,遇物相援报亦饶;只有人来休顾问,恩成冤债苦监牢。”长者看了不明白其中的意思。僧人道:“以后自会知道。”

斋饭结束后僧人辞去,长者取出十两花银相赠。和尚道:“贫僧是云游之人,纵然有银两也无用处。”竟然不接受就离开了。

长者对张氏说了此事,立即让匠人在河边造了十几只大船。有人问原因,长者说有洪水之灾,造船避灾。众人大笑。长者任凭众人讥笑,每天让老妇人前往东街探看石狮子有没有血流出。

老妇人探看了很久,往来频繁,坊下有两个屠夫问她缘故,老妇人就把事情如实相告。两个屠夫等老妇人走后,相视而笑道:“世上竟有这等痴人,天旱成这样,哪来的水灾?何况那狮子眼孔里哪里会有血流出!”一个屠夫相约要戏弄一下,明天宰猪时,用血洒在石狮眼中。

这日老妇人看见石狮子眼中有血,连忙跑回来报告,长者立即吩咐家人,收拾日用器物,一起搬上船。当时太阳正烈,热气蒸人。

等到长者携一家老幼登船完毕,黄昏时分,黑云聚集,大雨滂沱,三天三夜不停,河水涌入市头镇,一时间人民的居屋都被冲得无影无踪,溺死了两万多人。正因乡民作孽太过,上天以此劫数灭之,只有崔长者夫妇好善,预先得到神人救助。

那日长者的数十只大船随洪水流出河口,忽见山岩崩塌,有一只刚出生的黑猿被淹得无法起身,长者立即令家人取竹竿接引,那猿到岸边得以生还离去。

船正行进间,又见一棵树漂流而来,树上有鸦巢,几只刚孵化的小鸦飞不起来,长者又令家僮取船板托住,那些鸦展开翅膀各自飞走了。

到了一个河湾处,看见一个人被浪头冲下来,口中喊叫救命,长者令人接引,张氏道:“员外难道不记得僧人所言‘遇人休顾’的嘱咐了吗?”长者道:“物类尚且救助,何况人呢,怎能不体恤?”竟然令家僮取竹竿把那人援救上船,还取衣服给他换上。

次日雨停,长者令家僮回去查看,只见洪水退去,到处都是沙丘,只有崔长者的房屋,虽然被水浸损,却未曾被冲毁。家僮报知,长者令工人修整完备如初,携老幼回家。

同乡邻里后来陆续归来的,只有十分之一二。长者问那所救之人愿不愿意回去,那人哭道:“小人是宝积坊下刘屠的儿子,名叫刘英,如今被水冲了,父母不知存亡,家计尽空,情愿为长者随行执鞭之人,以报救命之恩。”

长者道:“你既然肯留在我家,就当作养子看待。”刘英拜谢。

时光飞逝,长者回家不觉又过了半年。当时东京国母张娘娘丢失了一枚玉印,不知下落。仁宗皇帝出下榜文,张挂各州,但凡知道玉印下落的人,官封高职。

忽然一夜,崔长者梦见神人说:“如今国母娘娘失落的玉印,在后宫八角琉璃井中。上帝因为你有阴德,特地来说与你,可让亲儿子去报知,以受高官。”

长者醒来,把梦与妻子说知。忽然家人来报,登州衙门首有榜文张挂,所说与长者梦中之言相同。长者十分高兴,想让崔庆前去奏知受职。

张氏道:“只有这一个儿子,怎么舍得让他远离。富贵有命,员外不要指望此事了。”

刘英近前对父母说:“小儿无恩报答,既然是神人报说,我情愿代弟弟一行,前往京都报知,倘若得一官半职,回来与弟弟承受。”

长者很是欢喜,准备银两,打点刘英起程。次日,刘英相辞,长者再三叮咛:“若有好事,休得负心。”刘英领诺而别,上路往东京进发。

不一日来到京城,径直来到朝门外揭了榜文,守军捉了他去见王丞相。刘英先通报了乡贯姓名,后把玉印下落说知,王丞相即令牌军送刘英到馆驿中等候。

次日,王丞相入朝奏知,仁宗召宫中嫔妃询问,娘娘才记起,因中秋赏月,夜深时,同宫女在八角琉璃井边探手取水,误落井中。于是令官监下井查看,果然在里面。

仁宗宣刘英上殿,问他怎么知道玉印的下落。刘英毫不隐瞒,径直把神人梦中所报奏知。仁宗道:“想来是你家积有阴德。”于是降敕封刘英为西厅驸马,把偏后黄娘娘的第二公主嫁给他。刘英谢恩,不胜欢喜。

过了几日,朝廷设立驸马府让刘英居住,当下刘英一时显达,权势无比,就不再念及旧日的恩情了。

话说崔长者自从刘英离开后将近两个月,日夜盼望着消息。忽然有人从东京来,传说刘英已经被招为驸马,十分显贵。崔长者于是吩咐家人小二和儿子崔庆前往京城。崔庆拜别父母,向东京进发。

没过几天,崔庆来到东京,找了家客栈住下。第二天,他正打听驸马府的位置,有人说:“前面喝道的就是驸马来了!”崔庆站在一边等候,只见刘英在马上端坐,气势轩昂地走来。崔庆故意上前想与他相认,刘英一见崔庆,厉声喝道:“什么人敢冲撞我的马头?”随即命令侍卫将他拿下。崔庆惊讶地说:“哥哥为何如此疏远我?”刘英怒道:“我哪里来的兄弟?”不由分说,把崔庆抓进府中,重打三十棍。可怜崔庆被打得皮开肉绽,两腿流血,被关进了监狱。

此时小二在客栈得知主人遭难,想去探望却无法进入。崔庆向狱卒哭诉自己的遭遇,狱卒心生怜悯,时常接济他。崔庆原本出身富家,过去每天都有肉食,忽然有一天,墙外一只猿猴攀着树枝进入狱中,手里拿着一片熟羊肉献给他。崔庆忽然想起,这只猿猴好像是父亲当年在洪水中救过的那只,便接过羊肉吃了。猿猴离开后,过了几天又送来食物,这样的情况持续不断。狱卒见了,知道其中的缘由,感叹道:“动物尚且知道恩义,人反而不如。”从此便任由猿猴出入。

又有一天,墙外有十几只乌鸦聚集在狱中,不停地哀鸣。崔庆怀疑它们莫非是父亲救过的那些乌鸦,于是对乌鸦说:“你们若可怜我,就替我捎一封书信给我父亲。”乌鸦仿佛听懂了他的话,都飞了过来。崔庆向狱卒借了纸笔写好信,系在乌鸦脚上,乌鸦便飞走了。

没过几天,乌鸦飞到了崔家,当时崔长者正和张氏念叨儿子没有音信的事,忽然乌鸦飞下来,停在他们身边。崔长者觉得奇怪,看到乌鸦脚上系着一封信,解下来一看,竟是崔庆的笔迹,信中详细说了刘英忘恩负义和自己在狱中受苦的情形。崔长者看完大哭,张氏问明原因后,痛哭道:“当初叫你不要收留外人,果然是恩将仇报,把我儿子困在狱中,怎么才能出来啊?”崔长者说:“鸟兽尚且知道仁义,他身为人类,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?我只能亲自去东京一趟,探探虚实。”张氏说:“儿子受苦,你赶紧去吧。”

第二天,崔长者收拾行李,辞别妻子前往东京。几天后到了东京,找店住下。清晨,他正到街上打听消息,忽然看见家人小二穿着破衣服在廊下乞讨,一见到崔长者,便抱着他大哭,崔长者也很悲痛,详细询问情况。小二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,崔长者不信,想要进府见刘英一面。小二紧紧抱住他,不让他去,怕他遭毒手。

忽然有人报驸马来了,众人都纷纷回避,崔长者站在廊下等候。刘英走近,崔长者喊道:“刘英我的儿,如今你富贵了就不念及我了吗!”刘英看见是崔长者,哪里肯理会,装作没看见。崔长者不肯罢休,一直跟在马后追赶,不料府门已经关上,无法进入。

崔长者十分愤恨地说:“不认我们父子也就罢了,又把我儿子监禁在狱中受苦。”于是前往开封府告状。正好包公行香后回衙,崔长者跪在马前告状。包公将他带入府中审问,崔长者哭诉了前情,悲痛不已。包公让崔长者先在廊下休息,随即派公差到狱中问狱卒:“有崔庆这个人吗?”狱卒回复说:“某月日关进来的,狱里饮食不足,他十分狼狈。”包公于是让狱卒不要过于苛待崔庆。

第二天,包公派人请刘驸马到府中饮酒。刘英听说包公相请,立即前来赴宴。包公请他到后堂相待,吩咐侍卫关上府门,不许闲杂人等走动。侍卫领命后,便把府门关上,然后摆上筵席。酒过三巡,包公怒道:“为什么不添酒?”厨房的人报道:“酒已经喝完了。”包公笑着说:“酒既然喝完了,就用水来斟也可以。”侍从答应着,提来一桶水。包公让用大杯先斟一杯给刘英,说:“驸马大人暂且饮一杯。”

刘英以为包公轻视他,怒道:“包大尹好欺负人,朝廷官员谁敢不敬我?哪有请客用水当酒的!”包公道:“不要见怪,众官要敬驸马,偏偏我不敬。今年六月你还饮了一河的水,一杯水难道就不能喝吗?”刘英听了,吓得毛骨悚然。

这时崔长者走近前来,指着刘英骂道:“忘恩负义的贼!今天你辜负我,日后必定辜负朝廷。望大人做主。”包公下令将刘英拿下,除去冠带,拖到阶下,重打四十棍,让他招供。刘英自知理亏,说出实情,招认明白。包公命人取来长枷将他关入狱中。

次日,包公上疏奏明皇帝。仁宗宣召崔长者到殿前审问,长者将前事奏明,仁宗称赞道:“君子重义如此,你的儿子应当享受爵禄,朕明天就下旨。”崔长者谢恩而退。

第二天,圣旨下达:刘英冒功忘义,残虐不仁,判处死罪;崔庆授任武城县尉,即日赴任;崔长者平素行善,下令有关部门建立义坊表彰他。包公依旨判决后,请出崔庆,给他换上官服,领取文凭赴任,崔长者也一同前往任所。这年冬天,将刘英处决。

第十三则偷鞋

话说江州城东的水宁寺里有个和尚,俗姓吴,名员城,生性轻佻放浪。

有位施主叫张德化,娶了南乡韩应宿的女儿兰英为妻,多年来一直渴望有个孩子,于是恳切地祈求能延续后代。每逢三元圣诞,他都会设坛建醮;每月初一和十五,还专门请员城到家里诵经。员城见兰英容貌美丽,心中情欲常常涌动,一直图谋不轨。晚上回到寺中,他心生一计。第二天,趁张德化外出,员城以讨斋粮为由来到张家,买通婢女小梅,求她偷一双韩氏的睡鞋。小梅悄悄偷了一双给他。员城得到睡鞋后欣喜若狂,回到寺中,每天捧着睡鞋暗自盘算。

恰逢第二天张施主来寺里商议设醮之事,员城故意将一只睡鞋丢在寺门口,张德化拾起后心中十分惊疑。他与员城谈完事后,回到家大怒,严厉追问睡鞋的来历,随后将韩氏赶回母家,并通过官府休了她。员城得知计谋得逞,偷偷逃回西乡太平原,改名为冯仁,蓄发两年。此时韩应宿正打算将兰英改嫁,冯仁便买通邻居汪钦,前往韩家求婚。韩应宿与汪钦向来交好,便答应了这门亲事,让他们择吉过聘,约定好日期完婚。汪钦回复冯仁后,冯仁便纳彩亲迎,顺利与兰英成了婚。

时光飞逝,转眼到了中秋佳节,月色皎洁,乐声喧闹。冯仁夫妇在亭中对饮,两人情意融洽,冯仁畅饮至醉,拉着妻子笑道:“当初若不是小梅帮忙,哪有今日的快乐。”韩氏心中起疑,询问缘故,冯仁便将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韩氏听后,心中愤怒却不敢表露。她虽然被冯仁用诡计强娶,但对冯仁恨之入骨。酒喝完冯仁睡去,到了三更时分,韩氏自缢身亡。

第二天,韩应宿得知消息,正打算去县衙告状,恰逢包公出巡江州,韩应宿便写了状子呈上。状词称:“状告为败坏贞节、害人性命事:我女兰英嫁给张德化为妻,夫妻和睦,无可指责。不料遭恶僧吴员城(如今改名为冯仁)觊觎,他买通婢女偷取我女睡鞋,诬陷我女有私情,致使女婿以‘七出’之条休妻。我女本贞节自持,此事又无实据,我心中疑惑,便将她收养在家。谁知恶僧蓄发改名,托邻居求婚,我不知情,误中奸计。昨夜女儿竟被他逼迫身亡,此冤不白,请求您秉持威严,天网恢恢,定要将恶人千刀万剐才能甘心。”

当时冯仁也捏造虚假情由进行抵赖,包公便将两人收监。当晚,包公坐在后堂,忽然一阵黑风刮入。包公道:“是何怨气?”接着有一女子跪在堂下,包公问道:“你是何处人氏?有何冤屈?直接对我说。”那女子将前情诉说一遍后,忽然不见了。

次日,包公升堂,派张龙、薛霸去狱中提出韩、冯二人审问,随即将冯仁捆起来拷打,追究睡鞋之事。冯仁心惊胆战,面色大变,低头无话可说,只得如实招供。包公将冯仁的家产充公,判决冯仁抵命。从此韩氏的冤屈得以伸张,远近百姓都感到痛快。

第十四则烘衣

话说东京城外二十里,有个地方叫新桥,住着个富人姓秦名得,娶了南村宋泽的女儿秀娘为妻。秀娘性格温柔,从小读书识字,十九岁嫁到秦家,待人接物、操持家务都很合丈夫心意。

一天,秦得的表兄家有婚事,派人来请他,秦得跟宋氏说了一声,就去赴约了。一连几天没回来,宋氏在家盼着,便出门探望。忽然看见一个僧人远远走来,路过秦家门口时,见宋氏站在帘子下,僧人只顾偷眼看她,没留意路上结冰打滑,一跤跌进了水洼里。当时正是寒冬,僧人爬起来时浑身湿透,冻得直发抖。秀娘见了心生怜悯,叫他到家里坐下,连忙去厨房烧了一盆火来让僧人取暖。僧人连连道谢,就着炉火烘烤衣服。秀娘又端来一杯热汤给他喝,问他从哪里来。和尚说:“贫僧住在城里西灵寺,日前师父去东院没回来,特地让我去接,路过娘子门口,没想到路上冰冻石滑,跌进了水洼。今天要不是娘子行善,我差点就没命了。”

秀娘说:“你衣服烘干了就快走吧,要是我丈夫回来看见就不好了。”僧人答应着正要告辞,恰巧秦得回来了,看见一个和尚坐在家里烤火,妻子也在一旁,心里很不高兴。僧人害怕,赶紧抽身走了。秦得进门问妻子:“和尚从哪儿来的?”宋氏如实说了经过。秦得听了怒道:“女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邻居这么多人,要是知道你拿火给和尚烤,岂不是要议论纷纷!我秦得是清白人家,怎么容得下你这样行为不端的妇人?你现在就回娘家去,不许再进我家门!”宋氏低头不语,无法争辩,见丈夫决意要赶她走,只好回到母家。母亲得知女儿被休的缘由,埋怨她行为不谨慎,惹出闲言碎语,很是嫌弃她。就连邻里亲戚也怀疑她的品行,秀娘有口难辩,后悔莫及,连日忧闷,只能守在闺门不出。

光阴似箭,秀娘在母家待了一年多。那个僧人听说宋氏被丈夫赶出家门,便心生诡计,离开西灵寺还俗蓄发,改名叫刘意,打算娶宋氏为妻。等头发留齐了,他就托乡里的老妇人到宋家提亲。老妇人先去见秀娘的父亲,说:“小娘子和秦官人不和,被他用丑事为由休了,没过两个月,他就娶了别家女子。这样背恩负义的人,有什么可留恋的?我特地来提亲,想给娘子再找段好姻缘,不知您意下如何?”

秀娘的父亲苦笑道:“小女不守名节,被丈夫休弃,现在留在我家也算安静。嫁不嫁人由她自己决定,我不做主。”老妇人又进去见秀娘的母亲,说了给小娘子议亲的事。母亲很高兴,对老妇人说:“我女儿被休回家一年多了,听说前夫已经再婚,以前的嫌疑还没消除,既然有人提亲,我情愿劝女儿出嫁,免得别人再议论。”老妇人见宋家答应了,就回去告诉刘意,刘意暗自欢喜。第二天,他备了厚礼到宋家下聘,秀娘得知此事后,终日悲伤,茶饭不思,无奈被母亲逼迫,推脱不过,只得顺从。新婚之夜,刘意欣喜若狂,亲戚都来祝贺,待客好几天,刘意重重谢了老妇人,这里就不多说了。

再说秀娘虽然被前夫休弃,但自认为品行端正,还盼着日后能夫妻团圆,没想到却嫁给了别人。刘意虽然宠爱秀娘,但秀娘终日思念前夫。过了将近半年,一天,刘意被朋友邀去喝酒,喝得大醉回家,正看见秀娘在窗下对镜而坐。刘意本是僧人出身,心性轻佻,一见秀娘,就乘兴抱住她,开玩笑说:“你还认得我吗?”秀娘说:“不认识。”刘意道:“难道不记得那个跌进水洼里,多亏你拿火来烘衣服的僧人了?”秀娘惊讶地问:“你怎么还俗了?”刘意道:“你虽然聪明,却没料到我的计谋。当初听说你被丈夫休回娘家,我就蓄发还俗,派老妇人来提亲,没想到娘子如今竟在我枕边。”秀娘听了,心中愤恨不已。过了几天,她逃回娘家,把事情告诉了父亲。父亲愤怒地说:“我女儿对你有恩,你却心生歹念。”于是写了状子,直接到开封府告状。

包公派公差将刘意和宋氏传来作证,刘意强辩不认。包公又传西灵寺的僧人来审问,证实刘意确实是寺中逃离还俗的和尚。包公下令将刘意戴上长枷关进监狱,判决道:“僧人跌入水洼,本是无心,却借机生事;蓄发骗婚,实在不法。”于是将刘意杖打后刺配千里之外,宋氏判回母家。秦得知道了这件事,又派人来商议复婚。但秀娘已心灰意冷,不想再回秦家,至此,她的名节之耻才得以洗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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