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蘧公孙震惊不已:“听闻老先生已荣升南赣道,为何乔装打扮,独自来到这里?”王惠面露苦色:“只因宁王叛乱,我只好弃官而逃,匆忙间连盘缠都没来得及拿。”蘧公孙追问:“那您今后打算去哪里?”王惠无奈道:“四处漂泊,居无定所。”但他并未提及自己曾归降宁王的事。
蘧公孙思索片刻,诚恳地说:“老先生如今朝廷有罪,此时现身自首并非明智之举。况且四海茫茫,没有盘缠怎么行?我此番奉祖父之命,在杭州亲戚处取了一笔银子,现在船上,就赠予老先生做路费,您找个僻静地方安顿下来吧。”说着,他取出四封银子,共二百两,递给王惠。
王惠感激不尽,说道:“两岸的船都急着赶路,不能久留,就此别过!这份恩情,我若不死,日后定当厚报!”说罢,双膝跪地。蘧公孙慌忙回拜。王惠又道:“我除了行李被褥,只有一个枕箱,里面有些旧书。如今我四处躲藏,这些东西也怕引人怀疑,不如交给世兄,我也好轻装逃命。”蘧公孙答应下来。王惠立刻回船取来枕箱,两人洒泪而别。王惠临走时说:“替我问候令祖父,今生恐怕无法再见,来生定当结草衔环报答!”此后,王惠另寻船只前往太湖,改名换姓,削发为僧。
蘧公孙回到嘉兴,见到祖父后,说起路上遇见王太守的事。蘧太守大惊:“他可是归降了宁王的!”蘧公孙一愣:“他只说是弃官逃走,没提盘缠的事。”蘧太守叹道:“他虽犯了罪,但与我是故交,你为何不把取来的银子送给他做路费?”蘧公孙说:“已经送给他了。”蘧太守问:“一共多少?”蘧公孙答:“二百两,全给了。”蘧太守欣慰道:“你真是你父亲的好儿子!”随后,蘧公孙又向祖父讲述了当年交接的事。
回到房间,蘧公孙见到母亲刘氏,母亲询问了路上的情况,一番安慰后,他才进房休息。第二天,蘧公孙对祖父说:“王太守的枕箱里还有几本书。”他取出书递给祖父。蘧太守翻看后发现,这些都是抄本,其中一本《高青邱集诗话》最为珍贵,有一百多页,竟是高青邱的亲笔手书,字迹工整精美。蘧太守郑重道:“这本书多年来藏于皇宫,数十年来,无数文人求而不得,天下仅此一本。你偶然得到,实乃天赐,一定要妥善收藏,不可轻易示人。”
蘧公孙心中却另有想法:“既然天下仅此一本,我何不抄录几套,加上我的名字刊刻出版,借此博个大名?”主意已定,他立刻着手刊刻,把高季迪的名字写在上面,下面署上“嘉兴蘧来旬先夫氏补辑”。刻好后,印刷了几百部,送给亲戚朋友。众人见了,爱不释手,纷纷称赞。
从此,浙西各郡都知道蘧太守的孙子是个少年名士。蘧太守得知后,也不再多说,反而常指导他作诗,与众多名士互相赠答。
一天,仆人进来禀报:“娄府两位少老爷到了。”蘧太守吩咐公孙:“你娄家表叔来了,快去迎接。”蘧公孙急忙出去迎接。这两位是娄中堂的公子,娄中堂在朝二十余年,去世后被追赐祭葬,谥号文恪,是湖州人。长子现任通政司大堂;三公子名琫,字玉亭,是孝廉;四公子名瓒,字瑟亭,在国子监读书。
蘧公孙将二人迎进来,蘧太守亲自起身相迎,让公孙拜见表叔,随后请他们坐下奉茶。娄三公子感慨道:“自从拜别姑丈,转眼已过去十二年。我们在京城听说姑丈辞官回乡,无人不佩服您的高见。今日得见,您已鬓发斑白,可见做官实在辛苦。”蘧太守叹道:“我本就无意仕途,在南昌任职数年,也没做出什么政绩,白白浪费朝廷俸禄,不如退休。没想到回家一年,儿子就去世了,更觉得心灰意冷,想来或许是做官的报应。”
娄三公子安慰道:“表兄才华出众,谁能想到英年早逝。幸好表侄已长大成人,能在您身边尽孝,也可稍作宽慰。”娄四公子也说:“我们听闻表兄的噩耗,想到儿时一起长大,中途却阴阳两隔,临终都没能见上一面,我和三哥悲痛欲绝,大哥也终日流泪不止。”蘧太守问:“令兄如今在官场上还顺心吗?”二位公子答:“通政使是个清闲的衙门,大哥在那里不温不火,没什么大的作为,事务也不多。我们在京城觉得无聊,就商量着回来。”
坐了一会儿,众人换了衣服。二位公子又进去拜见了表嫂,随后蘧公孙将他们请到书房。书房前有个小花园,摆放着琴、酒具、茶几,点缀着竹子、石头,养着禽鸟游鱼,景致清雅宜人。蘧太守也换上葛巾便服,拄着天台藤杖,出来作陪。大家用过饭后,煮茶闲谈,说起江西宁王叛乱的事。蘧太守感叹:“多亏新建伯神机妙算,立下大功,平息了这场灾难。”娄三公子称赞:“新建伯功成不居,实在难得!”娄四公子却道:“依我看,宁王这次起兵,与当年成祖朱棣差不多。只是成祖运气好,如今被尊为圣明之君;宁王运气差,就成了乱臣贼子,实在不公平。”蘧太守严肃道:“以成败论人,本就是庸人之见。但我们身为臣子,谈论本朝大事,说话一定要谨慎。”娄四公子这才不再多言。
这两位公子因科举不顺,未能早早考中鼎甲、进入翰林,心中满是牢骚。他们常说:“自从永乐皇帝篡位后,明朝就不成样子了!”每次喝酒喝到兴起,更是大发议论。娄通政听不下去,怕惹出事端,才劝他们回浙江。
此时,二位公子问道:“表侄的学业如今进展如何?还没恭喜他完婚吧?”蘧太守说:“不瞒二位贤侄,我就这一个孙子,从小娇生惯养。我看那些教书先生,没什么真学问,还只会打骂学生。现在人家请先生,开口就要严格管教,我舍不得孙子吃苦,所以没让他拜师。你表兄在世时,亲自教他读经史;他走后,我更是心疼孙子,给他捐了个监生,但学业也没怎么深入。近年来我赋闲在家,常教他作诗,希望他能懂得乐天知命的道理,在我身边尽孝就好。”二位公子称赞道:“姑丈这见解高明!俗话说:‘与其出一个伤耗元气的进士,不如出一个培养阴德的通儒。’一点没错!”蘧太守便让公孙拿出平日写的诗,请二位表叔指点,二人看后连连称赞。
娄氏兄弟一连住了四五天,准备告辞。蘧太守设下酒席饯行,席间谈到公孙的婚事:“这里有些大户人家来提亲,但我为官清贫,怕他们讲究彩礼,所以一直拖着。贤侄在湖州,如果有合适的老亲旧戚,家境贫寒些也无妨,帮我留意一下。”二位公子答应下来。
第二天,船只准备就绪,行李先搬上船。蘧太守让公孙亲自送两位表叔上船,自己在厅上送别,说道:“几位至亲在此几日,只是家常招待,还望不要见怪。二位贤侄回府后,替我到令祖太保公和令尊太保文恪公的墓前说一声,就说我蘧佑年老体衰,不能亲自去拜谒了!”两公子听了,肃然起敬,拜别姑丈。蘧太守拉着他们的手,一直送到大门外。
蘧公孙先在船上等候,等二位表叔到了,拜别后,看着船开走才回去。娄氏兄弟坐着一艘小船,行李简单朴素,沿途只见两岸桑树茂密,鸟儿鸣叫。不到半里路,就有小港里撑出船来,售卖菱角莲藕。两兄弟感叹:“我们在京城的尘土中奔波多年,好久没见过这么清幽的景色了。宋人词里说‘算计只有归来是’,说得太对了!”
眼看天色渐晚,船到了镇上,只见桑树林中透出点点灯火,一直延伸到河边。两公子喊道:“船家,把船停下。这里有人家,去买点酒来,边喝边欣赏夜色,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吧。”船家答应,停好船。两兄弟倚着船舷,畅饮美酒,谈论古今之事。
第二天早上,船家在船上做饭,两兄弟上岸散步。突然,屋角走来一个人,见到二位公子,立刻低头下拜:“娄少老爷,还记得小人吗?”正是这个人的出现,引出了一段公子好客、结交众多名士,开筵宴聚、常有布衣文人往来的故事。至于此人究竟是谁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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